他記下醫院病房號碼,驅車回公司寫交辦事項,連絡書海必須跟公司請一天的假。
加護病房一天只開放三人探視病患,早上十點半,他獲准進入病房,仰格從被子下朝他伸出手,一開始便被緊緊握住,氧氣罩下虛弱微笑著。
「格老,你的手好冰冷。」他站在病床旁,頭一次發現自己沒有想像中堅強,眼前這個聞名建築界的老人,他所敬愛的父執輩長者隨時可能撒手人寰。
緣份是一種很難解釋的東西,五年前一個戰後集合式住宅被開發商合同附近畸零地併購要進行全面的翻新,土地面積相當廣大,開發商預計規劃成住商混合,仰格和他待的事務所均獲選參與建築計畫,因此和素聞獨來獨往作風的仰格有了接觸機會。
當時他為了爭取老街古蹟保存地,透過開發商私下找上主設計者溝通,冀望聯合說項能有機會改變計畫,連續兩個星期,他每有空檔便在各個仰格可能會出現的地方守候,七月的某個下午,他在酷熱的臨時工作室改圖,仰格意想不到的出現,第一句話便問他今天怎麼沒來找他。仰格從旁人口中得知他的想法,刻意想多磨練他。
開發商根本無法忽略古蹟保存計畫,早在拿到整個建案的主設計權,他已經先行一步建議開發商對最重要的街區委請專業修復師修復,在政府雙重施壓下,開發商沒有置喙餘地,一切出自建商給了他錯誤的訊息。
即使如此,他的堅持卻讓格老非常賞識,他就事論事,一點也沒有想要利用他的聲名來提高自己的身價。
他們友誼累積來自真誠的對待,成名多年來,安偉專是第一個對他不假辭色和表面敷衍的人,聲名對仰格來說是家常便飯,來拜訪求教的人多半虛應奉承,將他的作品奉為圭梟,聽不到真話後來他決定把生活重心放在事務所與旅行上,不再浪費時間在無謂的應酬上,三年前身體開始轉壞,那時他才深刻感受平日淡漠的阿專真情流露的一面。
直至今日,仰格沒有聽他主動傾吐過任何心事,彷彿是一個沒有問題的人生,能確認一切安好,有些事不用多,不用好,因為那就夠了。他擔心的望著他,好像他才是病人。
仰格拿起氧氣罩,吃力喘息著,「差點看不到你了。」
「你何須擔心我。」
「我也覺得莫名其妙。」他虛弱的笑了笑,「你太排斥這個世界,咳…咳……咳,難道會比我那時候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