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恩:

把真相壓到最底,否認現實生活中一步一步同化你,既定的一切,我不得不承認我的質疑與惶惑與日俱增。

當一個人進退維谷不再有選擇,全然的絕望迎面襲來,閉上眼睛(即使以為立定原地也是一種選擇),往昔的影像與現下交錯重疊,問題像風災後的大水不斷漫淹而來,當堵一道牆不足以抵擋,於是一道又一道牆就這麼築起來了。過程中,我只能不斷狂奔,不敢回頭看,腦袋一幕幕過往欺身逼問,令人渾身發冷,我很想告訴自己,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這是一場夢,雖然醒得晚,但終究一天會醒。

遲至今日,我還在期待什麼吧。一個能說服我的答案。

生命的真實與虛空,如今陷於記憶。記憶果是一種負擔。忘川,冥府河流,據聞死者飲其水,盡忘前世事。輪迴功過,我們或曾質疑當下的苦樂源自佛家之業,因緣來去,善舉積德福報,莫名受授之餘,不免想一探本源。於我,一杯忘川之水是不可得的慈悲,累世記憶,最好莫過於淨消一空。

卡爾維諾看不見的城市|輕盈的城市,緊抓以大麻揉製的繩索方能行走於城市之間,底部深數百呎,城市懸於懸崖之上,蛛網之城奧塔維亞,生活、孩童遊戲皆慣於行進其上,因此,人能習慣與生俱來的事物,即便旁人以為危險、顛倒和荒謬。

真正的荒謬感來自超出認知範圍。認知源始於生命經驗,經驗建立在人們摸索的安全可行框架,眾人憑累積構築的社會框架中放心前行,遊戲、作樂、受其規範、創立語言與社論,諸多異行多元化的思想,私密的書寫在習慣的容忍範圍之內,大多數人點頭稱是,「這也是一種說法。」再不見容於世的經媒體曝光,多方催眠指令似的重覆洗腦,表面或能風行一時,可是人何其偽善,因此尋求認同的同時,人們也捐獻自己,有些人言談之間不乏以日日被同一種生活模式壓榨,恍如行屍走肉。他們歷經謊言、背叛、奉承、虛偽、頹靡,從快樂的天堂雲端跌至谷底,噓嘆沒有永遠,當下永劫回歸宛如肉體一次次被拋入坎坷的道路,其間只能不盡跋涉,究極的不過是幸福感的來臨和持續。

大汗捕捉到馬可波羅言語遲滯時的嘆息:「你走了這麼遠,只是為了卸除懷鄉的重擔。」;「你航行歸來,只載回一船悔恨。」生命盡頭,若能卸下重擔,我不想只剩悔恨。

一路行來,碧波萬傾之上,回首出發之初,生命除了累積功過,究竟為何最後忘了初衷?我想過諸般合適的理由,來開始此行最主要的目的。誰會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除非他將要或是曾經失去自己。

他又說:「死亡,是你加上這個世界,再減去你。」終點或不必然有答案,懷著唯一的奢求,即將靠行入岸之際,恐懼答案本身,容我在猶豫的無人沙岸緣靠,再擱淺一段時日。

同時,我必須顧及你面對事實的意願。令原定的認知和真相重疊,勢必將改變我們往後的創痛向度,人終究是脆弱的,不像外表看起來這麼堅強;人終究是往同一個方向沉浮而去的,有人掙扎,有人不掙扎。

 

進場散場,我想我會再給彼此多一點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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