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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彥國際開發在狄奧的聯合大樓國際競圖消息公佈,名列第二,對某人來說可不算什麼好消息。

他走往停車場西側出口進入美術館,遠遠望見頭髮花白的仰格拄著拐杖就站在室外雕塑旁。他微舉拐杖提醒,也算是招呼,阿專抬手回應。

「格老,抱歉來晚了。」

「不會。走吧,進去逛逛,最近有乾坤的書法展。」

「我時間不多,只能陪你到五點。」

「五點?四點我就放人啦!如果能到七點,我們提早到居易門吃飯,好久沒一起吃飯。」

「下次。」

「下次,下個月,改天。」仰格笑了起來感覺心情還不錯。「不差這一次了。」

「吃飯都留給生意了。」

「嗬,生意。」仰格點點頭,「一天吃三頓,生意不錯。」斂了斂神色。

我只是個老頭子

他看著身旁老人,從空曠的廣場往入口走進館內,他們的步伐始終緩慢,吃飯對於兩人難得的相聚只是一種型式,他懂格老在暗示什麼。有些事情他不想一次想清楚,不想一次看透徹,不用在第一瞬間聽的太仔細。

「世界上有種東西是奪不走的,那就是我對你的尊敬。」他刻意停頓了一下才補上:「即使你一天比一天老。」

「這就是傳說中的安式幽默。」

兩人都難得的露出會心一笑。

「陽光還真不錯。」

「不如說個笑話來聽聽吧!」反正他們現在既有時間又有興緻。

「這個給你。」仰格從口袋拿出一塊玉交到他手上

「不要把這麼重要的東西給我。」他還回去

「我說它是你的就是你的。」他重重撞下拐杖加強語氣又把玉放回他的手上

「我日子不多了。祐棻不懂這東西的價值,只會跟她的首飾收一起,給你好些。」他解釋著,一面吃力的往前走。「事務所已經安排接手的人,你也認識的。」

他盤著手中象型玉石,眉頭深鎖

「案子接的順不順利?」

「人手不足,放棄了一些。各地市政府辦了不少招標案,有空就把一些圖畫起來備用,希望有天派上用場。」

「名次公佈了。」他們穿越草地上的石板路,拐杖在石板路上發出篤實的敲擊聲。「輸給鬼藤那傢伙。」他停下腳步喘了幾口氣,巨人病了,抬頭時看到阿專的表情忍不住發噱,「不要到時候又是這號表情。」

「我不會。」他不悅將目光調回

「睡不著,成天在想同一件事。」仰格繼續走著,「到老,我追求的還是這個。」他在空中緊緊握拳。贏。

「我們贏英國的RZ,還是有值得高興的地方。」

「第一階段公佈入圍,他過來握手。」他伸手模仿當時的情景,「恭喜我。我也恭喜他。接著不斷去恭喜別人,彷彿選美會后冠已經戴在頭上,捂著臉哭泣的小姐,嘴裡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太幸運了,我不是你們之中最好的怎會…。」

「雖然評審不至於內定,但須先生當時未免太有勝算了點。」

「第二階段,兩隻腳抽筋似的左換右換。報紙實至名歸登的斗大!瞎了!」

「格老,身體要緊。」他把玉石收入口袋,「這世界能真正屬於我們的很少,能追求到什麼算什麼。」

「1949世界新聞的衛風買了塊地,他看中我們這次的設計,要改成七十層,我沒說什麼,你覺得如何。」

「不如何。」

「我無法不活在世俗的眼光下,做世俗價值認同的事。常年如此,現在已無法談論如何做自己,他們若是不接受那樣的我,對我也是一種痛苦。」

「只是一條路好走,一條路難走。你已得到所有想要的,沒什麼好遺憾。」

「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擔心後人立傳添上一記敗筆時,恐怕也就不得不做一個從一而終的人。」

「那就帶著這點堅持活著。」

「你認為該不該接?」

「你主導吧。豁出去有二種,對名次不動如山,維持你一貫的灑脫;見風轉舵,妥協現世利益,改幾筆,不過矮了幾層。」

「好像不關你的事。」

「格老,如果不是對著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合作案你大可找別人,我也沒有理由同意。正因如此,正因此事與我有關,因囿限外物的人是你,也因著你才動過手術,省略那些思考過程吧!世界不是第一天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你當做你喜歡的選擇。」

「手術後,那顆心好像更急了。」仰格呵呵自嘲。「幾個月不見,你還是老樣子。」他停下腳步端詳他,「氣色不錯,作息應該正常多了吧。」

「好一點。」他簡單帶過,「來住幾天?有空房。」

「不了。」仰格擺了擺手,「也許過陣子。」乾冷的空氣令他不適,連連咳了起來。

他在仰格背上拍著

「好痛,支架要被震斷似的…咳…咳。」

「我扶你到那邊坐,然後找杯水給你。」

「不要。阿專…咳…咳…」仰格抬手制止他,臉色尷尬。「我失禁了。」

他視線下移,在仰格深咖啡色大衣下長褲大腿內側看見一條濕漉的痕跡。這是失控,不是失禁。仰格控制了那一剎那,因為身體機能衰敗產生的副作用之一,尿液雖然沒有沾濕美術館光可鑑人的地板卻流入鞋襪中,仰格喃喃咒罵:「該死該死的我…我從來沒這樣…咳咳……咳…

「我們去洗手間處理,沒什麼大不了。」他想著該怎麼替仰格解圍,沒有多餘的想法,人在困窘中感到不堪,多半是自己的慌亂助長別人的好奇

他把手放在仰格肩膀上給予信心和力量,「心臟還好吧?」,「可以。」仰格點點頭,「其實我可以回家再用。」他吶吶補充。褲子貼在皮膚上又冰又黏,每一步都讓他想死,如果是水就算了,偏偏是料想不到的尿失禁,不由令他陷入沉默和沮喪

來往民眾不多,他們走到男廁,阿專立刻在門上掛上清潔中的牌子反手關上門

他利用洗手乳幫仰格洗了褲子,仰格則光裸雙腿,露出穿著襪子和皮鞋的滑稽模樣

「在這個節骨眼還是要有大師的風範,光屁股也要站的直挺挺的,一副很有男子氣慨的樣子。」

烘手機嗡嗡作響中仰格嚷的特別大聲。「衛風的提議算了。」他重拾剛剛的話題,一臉不怏。

「只要你想,我全力支持你。」阿專轉頭告訴他。

仰格看著眼前這名孤毅的年輕人不嫌髒的幫他洗濯尿濕的褲子,心中有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我說算了,反正你不在狄奧。」

「我是說真的,回狄奧與否不重要,只要你一句話。」

襪子被丟掉他要他先將褲子穿上抽了幾張擦手紙墊進皮鞋裡「暫時先這樣不過走路要小心一點。」

「謝謝。」仰格吞了口口水。

「我們走吧,我送你回家。」他站起來往外走,「七點我在南道有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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