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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
尖尖的耳朵和臉,站立模樣垂著手,粗糙質感透露初學的天真大膽。一隻木雕狐狸擺在音響旁,夏看到時高興叫著。
「Richard,這是上次跟你說的,這隻狐狸是要給我的嗎?」
Richard酷酷看著夏,喉嚨深處好不簡單擠出一個字,「對!」
夏立刻將狐狸收進背包中,清清嗓門,「喔!」暗地裡高興,「Richard,你知道我和老爹一直在談的計劃吧?」
「知道。」
「你…會幫我嗎?」
「遠方…」
「別生氣,嗯?」夏湊進鬍子臉旁偷偷的問。
「我是那樣的人?」
「我需要你幫我。」
Richard悶頭低著,淺淺賊笑。
老爹精神奕奕走進,身穿淺色條紋白襯衫,卡其長褲雪白花髮,挺著半圓肚子,手持義大利MASTRO Paja手工斗,一臉不悅(他總是一臉不悅)坐上吧台高腳椅。
曼巴含煙噴出,渾身裹著煙霧。
燃燒木柴在耳邊劈啪作響,燈光近趨慵懶,JAZZ百聽不厭,眼神眷戀窗外灰藍夜色的青銅路燈,爐火熊熊,舒服的氣氛,被酒精催眠的人持煙不語,門鈴作響,冷風順勢竄進,安偉專身穿畢挺黑色大衣露面,反手關門,手上海芋露了臉。
剛從南道愛馬士俱樂部會議回到山泉花市,他依約趕來。
「請坐。」Richard說。
同樣選擇吧台高腳椅入坐,他點頭問候包先生。
「南道路況有改善嗎?」老爹開了尊口。順手接過花傳給Richard,Richard傳給夏。
「到處是馬,好像回到中古世紀。」
「看樣子今年雪會提早下,不過還好,山泉花市各方面都不過不失,下雪也中規中矩。」
「這是一座很溫和的城市。」各方面。魚淵河的流速,街頭小販找錢閒聊的笑容、不急不徐找停車位,已經遲到的上班族、交通巔峰期的車子…像卡在溪流石縫的一片紅槭,緩慢前進下一個十字路口,少有人急著超車按喇叭,假日隨處可見散坐咖啡館小聚的人群,相較狄奧的緊湊生活步調,剛來時,他常有一顆勁量電池塞在老舊機具裡的感覺。
慵懶城市表象下潛藏了沉穩靜定,還不能論斷回來是對是錯,只是儘量從規律的工作生活中試著體會與重新適應。
花只簡單用牛皮紙包裹,不明究裡的夏一時無言。
「他昨天失言了,我叫他送花讓你消氣,收下吧,只是一束花,峻哲不會怎麼樣。」老爹噴煙懶洋洋地解釋。
「我不知道你和老爹認識。」
「我也不知道你和包先生的關係。」他說。「昨天的話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Whisky,謝謝。」他轉向Richard點酒。
Richard轉身拿出Rocks,從冰櫃挾了一個削好的圓形冰塊放入,注入半杯琥珀色澤的酒。
她端著酒杯放在阿專前面。「Single Malt,最多擁護者的酒。」
輕晃酒杯,酒液淹過冰塊,麥芽酒香隨之上升,近聞啜飲,美妙液體滑進喉道,舌頭微麻燃燒,煙燻味中夾帶年輕的橡木桶香,帶著堅果的乳脂香味混合嗆出鼻腔,是習慣多年的味道。
「上次跟你提過的,夏想開餐廳,我無條件支持她!不過ㄚ頭一板一眼,說先簽五年約,跟我用租的。反正這事我不跟她認真。」
「五年很合理,經營得善再續約也不遲。」
「呣。」老爹噴吐了幾口煙。「酒怎麼樣?」
他晃了晃酒杯沒說什麼,看了一眼巡桌的夏。
JAZZ摩娑耳朵,樂曲巒疊起伏,透析綿延整晚揮之不去的心事,不論是酒或咖啡,總是舞弄飲者潛意識,要求交換最誠實的靈魂。
「還沒幫我們介紹。」
「對呵。」老爹瞇眼要笑不笑。「夏潔恩。我們都叫她夏。是吧,乖女兒。」
夏從外場走回吧台,輕輕點頭。「你也可以這麼叫我。」
「潔恩。我是安偉專。」他伸手自我介紹。
突然改變的稱呼讓她呆愣一下,她伸手回握。「謝謝。」
「謝什麼?」
她浮現一絲尷尬表情。
「潔恩。」他重覆,「好熟悉的名字。」
「很少人這樣叫我。」
「是嗎?」
「怎麼稱呼?」阿專問向Richard。
「Richard。」
「Richard喜歡Richard嗎?」註[1]
肅著臉擦杯子的Richard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
「再來一杯?」
他點頭。
二人互動有限,吞雲吐霧的老爹似乎一尾對小紅水車發呆吐著泡沫的金魚。
「老爹,餐館要叫什麼?」Richard問。
「White Restaurant,這次我是她的大股東,喝!賺錢其次,她開心最重要。」
「不,賺錢最重要。」夏走回吧台繞過老爹的身後,輕拍他的背,「少抽點煙。」
「拜託| 你吸的二手煙不知道是我的幾倍!乾脆叫這裡吸煙的客人全站到樹下算了|」老爹斜睇夏一眼。「罰站!」
「D1加點B.M。」夏轉向Richard點單。
「客人推薦DOX,聽過嗎?新東區不久前開幕的雜誌咖啡就是他們的作品。」她忽然想起。
「我們已經找到了。」老爹一臉無辜。
「找到?」她留了一個疑問眼神,順便替他空杯換上一杯熱開水。
「你太忙了,晚睡,生活作息不正常,記憶力衰退,亂吃。」
「等我一下。」
[1] 意指Richard Hennes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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