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後,也許自該明白,當一個人有機會活二次,延續另一具軀殼的生命,體驗截然不同的人生,當然-- 如果一開始出自個人的選擇與祈願─理當懷抱謝意。

出發前一夜,父親接到一通電話。他們愉悅的結束行前確認的承諾,這趟行程於二個月前講定,相約最晚七點前會抵達碰面地點,是當地素富盛名的餐廳H.C。

雨季如常的來臨,母親在廊道幽嘆這次旅行一定和去年一樣會在濕熱的暑氣中開始與結束,叨唸父親與Z的莽撞與隨興,彷彿塑造孩子的童年記憶理應不急不緩。

未來從無人可預知,當父親想見老友一面勝過於刻劃孩子童年的記憶,一切不由年幼純稚的我們決定,此私心的想望套在成就我們的身上既如此順理成章,並無太強烈的反駁理由時,已經間接地促成那件事的發生。

建築師作家阮慶岳在與謝英俊往返書信中曾提到:『現世價值是非常難於當下就看清的,以自身創作在現世尋求價值的肯定與證明時,尤其要當心因此受到的潛在干預與誤導』。我以我的方式與方向帶領這具軀殼延續生命,一開始是混亂的,熟悉他行為模式的人為他的康復感到矛盾慶幸的同時,一方面卻無法洞悉他的轉變。此後我無庸置疑的是他,他無可逆轉的是我了。

想像過不止一千次命運以一種不能抗逆的手法爭奪不屬於我的靈魂,也許真令我忘卻今世,進入輪迴;或為靈薄獄收容,或者,幡然驚覺,前來討回的軀體。

我害怕過我的無從選擇,害怕失去本來不歸我的一切,更害怕那雙冥冥中操控的手能賦予,自當有更大的權利收回|在此之前我該有所防範與準備,包括想見的人、掛念的事與未及彌補的憾。

十八歲那年,爭取第一次自助旅行時終於有機會重臨山泉花市,第一天,我以同學名義拜訪自己的叔叔,那個我曾經親近的叔叔。髮鬢剛有一些中年人的白髮,他不防備我,口吻平實不帶感情地指引我通往我們一家人共同安置骨灰的地點,喃喃的自曝六年來只去過三次。

生與死的距離在我眼前橫亙開來,這是難以跨越與成全的。不算死亡的定義理智地提醒我,在第一眼的剎那,甚至比指路的叔叔更加不帶感情。觸摸花崗岩上的名字,想喚回一點感傷的實質意義,一點緬懷的氣氛。

駱澤。

駱澤,你竟已經死了六年。

不!駱澤沒死。他好端端活著,並正凝視著自己。

我笑得好大聲。它方投以不解的眼神責難著我,又有些人誤以為此人正為這家人死亡大快人心,懷著深仇大恨的恩怨而顯露出快慰的笑。他得償宿怨了!人們解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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